分享会回应｜漫步在法华乡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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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保护者说以近代上海法华乡与哥伦比亚圈为原点，探索想象中的江南水乡与花园郊区。法华乡以法华镇为核心，镇中心在今天的法华镇路一带。历史上曾是繁盛的江南水乡。李漎泾两岸法华古镇的繁盛风貌。而哥伦比亚圈则以平行于法华镇路的新华路两侧核心，在1930年代形成了上海著名的花园郊区别墅群落。

本次分享活动中，我们有幸邀请到两位这一区域的研究者。建筑师陆少波将为我们带来一场基于古代上海与高乡十八湾的城镇形态与文学想象的水乡漫步。历史学者曹伟将为我们讲述法华乡一带虹桥路东段被忽略的历史风貌。同时我们邀请到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李颖春老师与保护者说创始人之一张洁，她们将与讲座嘉宾展开互动讨论。本期活动将采用简介+行走的方式展开，我们将首先在新华路上的“一尺花园”聆听两位嘉宾的分享与互动讨论（约1个半小时），之后将以实地行走的方式实地参访新华路与法华镇路上的文化遗存。

本篇为大家带来的是嘉宾回应与城市行走环节的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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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法华乡”分享会回应：

李颖春

分享会现场

从西方的角度去看，我们把（法华）这个地区称作越界筑路区。非常有意思的是，虽然越界筑路区当时是覆盖了整个法华乡及周边很多行政单位，但是在当时市政管理机构的记载中，从未提过这些乡镇，仅仅将它作为一个非常抽象的对象。通过今天的讨论，我们可以从本地的视角、高乡地貌的视角去切入它，也就会得到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上海的研究史料具有几种不同的（来源）渠道。有中国古代文人以传统方式进行的记载，也有以洋人、旅游者、观光者等（不同）身份进行的记载，包括当时的法租界、英租界的英文和法文记载。所以将不同的历史资料放在一起时，你想象不到传统的记载与外文的记载其实讲述的是同一个事件，但是他们的视角是非常不一样的，因此我觉得在上海还是有很多历史信息可以去挖掘的。

虹桥路其实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话题,最早是想修一条路从租界的中心一直通到佘山，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便又折了过来，才有了今天的虹桥路。这里面有很多因素，甚至可以上升到当年中英、中法的外交关系处理，所以非常有意义。

我觉得建筑师研究历史和一般研究历史是不一样的，他们对于空间有一种非常具体的想象力。不仅是基于文字与史料，而且可以把文字转换成图像，可以梳理成与文字可以对照，但是又更加具体、更加形象化的一个对象。那我觉得这个对于我来讲是特别有启发的，它既是对现代研究之后的一次复原，同时也兼具古意。实际上法华地块在1925年刚刚开发的时候，这些乡镇都还是在的，农民也还是生活在这里的。但从来没有科学的测绘，或者是非常写实的画面（呈现）。把当时这个非常有意思的高乡地景和英美传统的花园郊区的两种历史状态呈现出来的，我很期待如果杜老师有足够的资料，是不是有可能把这种变化呈现出来，我总觉得会非常有意义。我越来越发现过去我们非常相信史料，但是近代的史料，记载人是具有视野局限性的，他只记载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其实这并不是真实的历史，需要我们后人去做拼贴。

重点信息

1) 法华地区在20世纪20-30年代属于公共租界越界筑路范围，也就是今天大家认为的“花园洋房区”。但是在当时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市政管理档案中，很少提到这个地区具体乡镇和地物的名称，它们只是一个一个抽象的点位，即将被现代道路和花园洋房取代。通过今天嘉宾的分享，我们得以从本地的视角、具体的高乡地貌去认识它们，也就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面目。

2) 法华地区在1925年刚刚开始越界筑路时，原先的乡镇都还存在，本地农民也都生活在这里，但西方人从来没有对这些地景地貌进行过科学测绘，或者非常写实的描画。事实上，高乡地景和英美传统的花园郊区，曾经在一个非常短暂的时期里，在法华共存。我很期待杜老师未来可以把这种共存的面貌呈现出来，我觉得会非常有意义。

3) 近代上海的研究史料有很多不同的来源。当时在上海工作、生活、游历的中外人士都会记录下他们眼中的上海。将不同的历史资料放在一起时，有时想象不到它们记载和讲述的其实是同一件事。这样的研究很有意思，上海有很多这样的历史信息等待我们去挖掘。

4) 虹桥路是非常有故事的,最早是租界里的外国侨民想修一条路，从租界一直通到佘山去玩（英文的筑路文献中甚至没有出现佘山的名字，而是用the hill），但最终没能成功，只修了一半，就是今天的虹桥路。这个博弈过程当年甚至上升到中英、中法的外交层面，一条路引发一场外交风波，非常有意思。

从前我爷爷在这边（法华附近）盖房子，听他讲述法华的故事。但原来还没有“法华乡”这个概念，原来提到法华（地区），便会想到一条法华路，一条法华镇路。因此能不能再深入地为我们讲述一些法华乡的故事，特别想了解这个地方。

曹伟

首先，实际上法华乡是包含法华区的，实际上应该来说“法华乡”是近代以法华为地名的行政区范围中最大的，我们通俗来讲可能法华乡就是法华（地区）最鼎盛的一个时期。它的地域范围应该是东至曹家渡，西边到西北角这一段是靠着苏州河与周家桥，那边以前是日本的丰田纱厂，当时比较热闹，南边就是徐家汇、交大周边。

法华地区吃上了近代上海发展的红利，但是我们所讲的狭义上的法华镇，实际上反而是处在一个逐渐衰弱的过程。从晚清到民国之后，整个地区的交通功能处于衰退状态，包括肇家浜之内许多河流出现了淤塞的情况。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法华镇地位下降的现象。其实这种情况还是蛮多见的，我们可以发现有很多在100年前在上海地位很高的地方，随着历史的变迁与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衰落。比如说在上海沪东地区有个引翔港镇，在晚清时期就很繁华，到了民国上海特别市成立后，还设立了引翔区。它现在其实和法华这边很相似。目前它只缩到了一个小区的范围，被称作引翔港小区。周围各种环境的变化造成了地区地位的变化。

重点信息

1）法华乡是包含法华区的，实际上应该来说“法华乡”是近代以法华为地名的行政区范围中最大的，我们通俗来讲可能法华乡就是法华（地区）最鼎盛的一个时期。

2) 法华地区吃上了近代上海发展的红利，但是我们所讲的狭义上的法华镇，实际上反而是处在一个逐渐衰弱的过程。

分享会现场

邓耀学

我一直对法华这片区域感兴趣，如果要对法华地区拥有感性的认知，我建议专注“香花桥”三个字。那么我为什么建议大家去抓一下香花桥，（我想）这便于我们理解它的历史变迁。那么为什么回到香花桥呢？大家可以了解一下“香花桥”、“花桥”这类带“花桥”二字的地名，就会发现所有的带“花桥”的地方都是人心汇聚的地方，也就是原先寺庙的所在地，不管它是道教的，或者是佛教的。上海诸多历史遗迹都被异地迁移，我的家乡周浦也有一座庙被搬迁至镇外500米处。那么“香花桥”在1958年的时候搬到哪里去了呢？桥的遗存被迁移保存在现在的中山公园，它搬之前是在这边存在了700年，1958年之前来法华时它都一直在。

刚才曹老师说的那个畜牧场，我也给大家提供一条线索，就是低乡地区的规划一定会有畜牧场。领导干部来参观时，最后一站肯定是在畜牧场。所以一直到1987年、1992年时，我们的家乡周浦（梓潼大队）还有很多个站点，就相当于现在发货的销售站，那里遍地都是牛奶桶。

重点信息

1）如果要对法华地区拥有感性的认知，我建议专注“香花桥”三个字。带“花桥”的地名往往与宗教寺庙相关，“香花桥”与“法华寺”息息相关，这便于我们理解它的历史变迁。1958年上海诸多历史遗迹都被异地迁移，“香花桥”于同年被迁移至中山公园。

2）低乡地区的规划一定会有畜牧场。

中山公园的香花桥

张洁

最后，我简单做一个回顾。今天曹老师是从城市历史变迁的视角来切入的，而陆老师则更多的是从文化地理的角度出发，讨论了原始的水乡地貌，再将之转换成从我们的集体记忆去讲述。而刚才邓老师和我们的这位观众，都提到了法华乡，提到了“香花桥”位置的移动，他们刚好把两个体系并置在了一起，一个是西方的城市建设体系，一个则是源自本土的文化地理体系，这里暗含两者的一个转换过程。这个转换的过程可能从清朝末年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上世纪80年代初。虽然现在很多痕迹都已经看不到了，但就是在这大概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从原来的江南水乡文化景观转变成了如今非常现代化的城市面貌。

关于法华乡，我想简单补充一下。“法华乡”的范围最初可能源自清末地方自治的范围，是一个原始江南水乡残留的概念。我们可能认为“乡”的范围来自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公社改制。但其实最早可以追溯到1909年 “地方自治”时候的划分，这个时候产生的范围基于原先的市镇，而在那之前，镇和村并没有行政等级上的差别，对于明清封建政府来说，它们在征收地税上都按照乡/图/都/保这样的单位来进行。但地方自治所划分的范围确实以市镇为中心的，就像法华是以法华镇为中心，城市管理乡村，这是近代化的开端。

因此，刚才曹老师说，租界时期，“乡”吃到了红利，但是镇在衰落，这是非常正常的。镇管村虽然强调了市镇的权利，但也逐渐进入到了西方城市开发的逻辑当中。“乡”失去了自主权，因为土地价格便宜而被快速开发建设，被越界筑路、地产开发一下子吃掉了，原来的镇反而没有跟上时代潮流，成为了被人遗忘的老区，这就是上海从江南渔村变身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