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嘉宾:王田田
王田田
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主持建筑师,中国美术学院建筑学院本科及硕士毕业,工作室旨在创造自由而有趣的房子。
【采访】陆少波
【采访时间】2023年9月10日
乡村画室 Photo by 夏至
01 在地性与把玩之物
陆少波:设计乡村的房子,常见的主题是地域性。在你的设计当中,地域性重要吗?
王田田:开始设计乡村画室时我是关注地域性的,从一开始的草图就可以看出来。后来觉得做不通,干脆就跳出来了。
这个村子像很多当地的村子一样,不同时期的民居是并存的。有合院式的祖宅、一字型的民居、还有最近新建的新式“小别墅”。再发展下去可能新式“小别墅”会慢慢替换上世纪的住宅,或者随着人口的减少慢慢停止生长,画室的出现应该说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为这个村子的发展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
盲目地追求某一时期建筑的地域性是片面的,尊重当地的目的应该是展望未来。
村落鸟瞰 Photo by 夏至
陆少波:除了自己的想法有变化,另外跟业主的需求有关吗?
王田田:也有。之前呼应在地性的方案他都没说不好,也没说很好。拿到最终的方案后,他就一下就觉得可以了。最终方案他也满意,我也满意。
乡村画室不同方案的过程草图©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开始时是坡顶,有点像民居一样的感觉?
王田田:对,它的功能就是一个画室一个住宅。
我一开始是考虑以他们大家庭为主,画室是其中一个小点。希望家的设计像当地的一字型坡屋顶村居,画室的设计则可以做一些变化,这样一个阁楼和村居结合的方案,想了挺多的组合方式。但是跟他沟通过程中发现他其实是希望把画室作为主体的。
前面的想法都是拼装的方式,就是两种结构,两种功能,两种形象拼在一起。因为画室变成了主体,所以思路就变成做一个有完整外观的内部丰富的房子。
业主以前送过我们一个小房子的混凝土摆件,我们也很希望最终的方案能有这个小房子一样的完整感,希望这个房子的模型也是一个能拿在手上把玩的小物件。
业主送我们的小房子摆件和我们为业主设计的小房子模型©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最终的方案是一个四角被掀起的小房子,起翘的屋顶形式,能够满足画室的北向采光要求。南面的起翘,对南面光线的射入也有帮助,因为他们要求南面的走廊很宽,所以起翘的话光线就可以更多地照进里面的房间,同时屋顶也成为了一个向天空敞开的院子。当然,起翘的形式还是符合我们的审美的。
屋顶露台与采光窗Photo by 夏至
对屋顶曲面的模型推敲©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像屋顶起翘的这些高度,是怎么最终来确定这4个点的高度?
王田田:每个点的高度都跟内部空间有关,最高点是有阁楼的那个点,最矮的那个点是两层通高的那个点,第二高的是有走廊的点,然后第三高的是画室的点。
掀起的四个角与室内空间@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这个曲线的高度,矮一点高一点似乎都可以,怎样来确定最终的高度?
王田田:基本上我是从功能和视觉上来推敲。功能的对应性上一个问题已经解释了,视觉上的推敲就是我们在电脑模型上模拟现场的感受。在功能差不多的前提下,还设想过不少高低不同的版本,比如考虑过把排水放在侧面,弧线一角塌下来,但视觉上会不舒服,不够正,屋顶的围合感也会因此消失。
另外,实际施工过程中,后面的高度降了一米,因为坡度太大,手工水泥车推不上去,所以施工的合理性也会影响最终的方案。
陆少波:感觉现在的立面弧线更舒展一些。
王田田:对。如果说一角塌下来的话,就感觉它面相也不太好。毕竟它也是个住宅,需要一个相对正的面向。相信业主也希望它是正一点的。
正立面Photo by 夏至
画室与曲面屋顶Photo by 夏至
陆少波:农村是不是忌讳缺角?
王田田:应该是的。原住宅是三开间的,中间是堂屋,非常中正的布局。我们虽然把堂屋移到了侧面,但通过通高空间即空间的丰富性来强调它的重要性。
02 作为原型的交流空间
陆少波:这个檐廊的公共属性蛮强的。
王田田:这其实是一个连续的三维公共空间。从堂屋到画室到屋顶到走廊到阁楼都是一个连续的空间状态。
一层檐廊Photo by 夏至
陆少波:这张上海老房子的参考意向图,你很直接地展示出来了。
王田田:这是业主提供的一个意向。他希望为村里提供一个让村民停留聚集的公共空间。
陆少波:那你为什么要放在项目发表?
王田田:是对设计过程的一个阐述吧,不放的话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做檐廊。
陆少波:你也有其他说辞去解释这个檐廊的,比如农村老房子就也有檐下的空间。
业主提供的意向照片(上海武康路原意大利领事府邸)
王田田:确实当地就有檐廊,但没有这么深的。我在他们村里的祖宅上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圆拱门洞,不过我没在文章中放圆拱门洞的照片。因为方案中更直接的影响是业主提供的照片,是檐廊的特殊尺度。
陆少波:另外,我注意到你之前的作品。都是有一个重要的交流空间,比如商品房自宅的室内改造翠玲珑。只不过不同的条件,具体的呈现是有差异,这是你们设计中的一个重要的原型吗?
王田田:既独立又连续的空间。这是我们后面的项目里也一直想实现的。希望使用者可以在一个视觉连续的空间里面找到各自的角落,既可以独处又能交流,一种自由自在的空间状态。
从檐廊到室内的连续性Photo by 夏至
03 翠玲珑
陆少波:说起你们自宅的室内改造,其中的交流空间借用了沧浪亭的翠玲珑的空间意向。这个意向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翠玲珑Photo by 夏至
王田田:一开始就确定的。房间原本的布局比较常规,我们想试着在房子的对角置入“翠玲珑”的布局,从而结构性地改变原来的常规户型。
大二去过苏州园林之后,就一直很喜欢沧浪亭,当时王澍老师带我们考察园林时,对翠玲珑十分赞赏,和我们说这是中国的巴塞罗那馆。对于刚接触明清园林的我们来说,“翠玲珑”是我们在身体和理论上都能直接感知的、印象深刻的空间原型。
陆少波:你的设计就像把翠玲珑图底反转了一样。实际沧浪亭的翠玲珑中间是一个实体,外边是空的竹林,你的室内改造把中间变成了一个外部环境一样的东西,然后边上是实体的使用空间。
王田田:是的,所以当时放了很多植物在这里,中间是最灵活的空间。
这里还隐含着一个观念,就是童寯先生所提的“即便无有花卉树木,依然成为园林”。只有接受了这一观念,在小户型中造园才有可能。我们想要转译的是一个存在久远的空间结构,而不是具体的情境。这既是户型的局限性带来的,也是传统当代转译的一种正面尝试。
“翠玲珑”是大片竹林中的曲折亭子,转译后更多的体验既是三个小房间又是一个大房间的灵活空间。
苏州沧浪亭翠玲珑与住宅原始户型图对比
陆少波:记得你同时写到是这是像灯笼一样的空间。这种意向来自于什么方面的?
王田田:当时先有了“翠玲珑”的空间概念,之后就要考虑“翠玲珑”的界面怎么做,其实当时很长时间没有好的想法。最终的方案肯定有受畏研吾的影响。木架子的系统界定了界面,又有穿透感,比实墙开洞更有“玲珑”的意象,在顶部就像灯笼一样。
我当时最兴奋的一点就是有了这个系统之后,好像就可以在室内搭建起一个建筑一样,可以用一个材料、一种构造把它这个翠玲珑的内立面给包裹起来,家具啊,吊顶啊,包括门和窗啊,形成了一整套语言。
翠玲珑的木构细部Photo by 夏至
翠玲珑的轴测©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还有一个问题,你这个发表的照片是比较干净纯粹的,你们现在一直住着,改造完多少年了?
王田田:2016年改完的,到现在7年了。
陆少波:这个过程中,你们的生活有了很多变化,特别是有了小孩。当你们在这个空间中真正生活了这么久,你对于这种空间的感觉有什么样的变化?
王田田:有了小孩之后,“翠玲珑”的大空间就慢慢填充进小朋友的活动空间,大概两年前我们把原本占据最大面积的工作空间搬离了“翠玲珑”,原来有明确的工作区和客厅的区别,现在基本上是小朋友和我们的混合空间。“翠玲珑”提供了一定的灵活性,随着小孩年龄的增长,小朋友活动的区域一直在变,也会继续变化下去。
自宅现状2020.01 Photo by 初一摄影
04 租住生活的跳房子
陆少波:感觉家具与小孩的生活融合在一起了。你们曾经改造过北京和杭州租住的房子,其中就有家具的制作。能介绍下吗?
王田田:最开始是改造在北京工作时租的房子,是虚构的改造。当时工作室要参加一个竞赛,每个人做一个房子组成一个村落去参加,很自由的题,我当时想以我们自己的出租房为原点,变出一个小住宅,于是我把这个设计命名为跳房子。这个出租房是北京典型的筒子楼里的一户。它一半是绿墙面,有一种年代感。布局刚好挺适合我们俩住的,三个房间,每人一个房间,中间一个共享的小客厅。
陆少波:你们当时的设计是改成了一个小住宅吗?
王田田:从一个公寓里的一层变成一个独立住宅,基础还是那3个房间。
比如说我的房间,变成了一间6个面都开窗洞的房间,地面的窗洞开向鱼池,上面是竹林,其他几个窗洞开向户外和公共空间。我给每个房间起了一个名字,再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不是从外观入手的,而是从内部变出来的一个房子。
北京出租房现状©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跳房子1,北京©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跳房子2呢?
王田田:跳房子2面对的还是北京的出租屋,是想在跳房子1的基础上再给自己一些限制,如果真的改造这个房子该怎么来改,当然还是虚构的改造,是思想的实验。最终也是通过命名的方式来改的,只不过这次的命名方式更加地具体和微观,不一定是对房间进行命名也可能对家具、对关系进行命名,本来比较普通的房间,通过空间性的命名和动作而变得不同。
陆少波:感觉有种都市游牧的感觉,你们把你们日常的租房生活也变得非常有艺术感。
王田田:确实有这样的意愿。我们还实际改了阳台,我们找木工把阳台用可开可合的木隔栅窗包起来,阳台就变成朋友聚会时可以呆的一个空间了,就多出了第四个房间。
它的户型主体是长方形的,隔出了四个连续的房间。我们通过克制地在隔墙上开洞或加砌墙体的方式,来改变房间之间的关系,比如我想到一张很长的桌子,穿越三个房间,这就是其中的一个概念,一个概念会带来一系列的空间变化。另外比如借用杜尚的装置门、“凿壁偷光”的典故来设计空间、还比如说对对角特殊视线的强化啊等等。
杜尚的门©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所以你后面的翠玲珑的改造原型在这里。
王田田:原型应该不在这里,兴趣点有重叠的部分。我们感兴趣的是通过一些小动作把日常的户型变得更有意思。
跳房子2,北京
陆少波:最后介绍下跳房子3?
王田田:这个是在杭州租的房,是实际住的,实际改了的。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大空间毛坯房,只有一间小卧室和卫生间是隔过墙的。
因为是租的,所以就尽量用很小的动作改造,当时有一些在空间中置入艺术小装置的想法,那个时候很喜欢安德烈(Carl Andre),极少主义艺术家,地上一片薄薄的方砖就是一个雕塑,这对我们来说比较省钱,能出效果,又感觉跟艺术家呼应上了,比如说厨房这一块白瓷砖地面就是一个安德烈,做法就是没有收边的,也不需要有墙。另外也设计了几个家具,其中2个怪柜子,一个矮胖,一个高瘦,都带脚带轮子,可以在空间中自由移动,既像动物又像小房子。
再比如,做了个转角的镜子,做完后墙角就像多了一个迷幻的小空间。
空间中的小“装置”©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你们在挑房子租的时候,会故意挑这种有点非常规的户型吗?
王田田:没有刻意挑,我们还在北京准备回杭州的时候选好的,当时的标准主要是便宜和离学校不远。
跳房子3,杭州
陆少波:最好奇的还是,就这几个你们租住的空间,你们还是会把它当成一个作品。我觉得绝大部分设计师不会这样做。即使说把室内设计当成一个作品,也是一定要很正式花个几十万的改造费用,像跳房子3只是以家具为主的设计介入就很少见。就好奇,为什么这么有意识地把这3个居住的空间当成一个小作品来做?
王田田:因为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项目可做,对空间改造和思想实验都很有兴趣。
陆少波:但是你为什么一定是做这个,而不是做别的,比如设计竞赛?
王田田:因为我做跳房子系列的时候,对自己是不是要成为建筑师,我是打一个问号的。做这个的时候,我可能对艺术更感兴趣。只是说我是学过建筑,会有更多设计的思维。
但是竞赛,你得把自己先变成一个建筑师,你越专业,你获胜的几率就越高。我想通过做跳房子系列,来看看自己到底兴趣点在哪里,或者擅长什么。
陆少波:你讲的安德烈、还有杜尚啊,你会觉得很有意思的。他们的作品,其实更多是一个美术馆的一个作品,但是你把这个变成了日常的居住空间的一部分。与其说你是在做作品,或者说感觉更像是在表达。这可以说是空间装置?
王田田:
有一些装置的想法。在北京的时候,我们有一些艺术家朋友,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看艺术展,会经常讨论当代艺术。我也常常在想,建筑师在什么时候可以成为艺术家。一个画家,面对自然,他通过不断地画,来找到自己特有的绘画语言和看待世界的方式。那建筑师面对自己住的空间,通过沉浸式的体验、不断地思考,也可以想象出一些特殊的空间,找到自己的特有的理解空间的方式。
我记得在一个艺术家的文集(《具象表现绘画文选》)中,读到过一句话,大意是艺术家可以从一个杯子里看到全世界,那个时候我也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杯子,可能就是自身沉浸其中的出租屋。其实除了设计,我当时也通过绘画、摄影、写作等方式来理解自己生活的空间。
用绘画记录北京的租房生活@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与北京出租房有关的集体写作《一半绿的房间》,我们和来过的朋友们的记忆和想象@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05 登高远眺
陆少波:我看江西的乡村画室,有一个楼梯上到屋顶上的,业主实际会使用屋顶上的空间吗?
王田田:会的。他父母不一定会上去玩,但会在上面晒作物。他自己带朋友去肯定会上屋顶,乘凉、赏月等等,因为带朋友去玩去住也是他盖这间房子的社交目的。
陆少波:那走到屋顶的楼梯是你们希望加的吗?
王田田:当把设计的概念定为掀起房子的四角之后,屋顶就成了向天空敞开的院子,上屋顶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而且他家背面有一块菜地在差不多一层高的地方,上屋顶的楼梯也是借用了菜地的高度,形成了外部的联系。另外,上屋顶的设计肯定也是潜移默化地受到美院学习的影响。
乡村画室的屋顶望月Photo by 夏至
通往屋顶的楼梯 Photo by 夏至
乡村画室的过程模型©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另外这个草图中不就有你最近设计的可以登高的亭子(稻田塔亭)的形式,是吧?
王田田:对,这些原型对我来讲,在其他设计中也可以用,都是人类能想到的一些想法,很难有特别横空出世的形式。
稻田塔亭Photo by 吴清山
陆少波:我发现你的设计当中都会有塔的原型。要么就是真的可以上去的塔,要么不是塔的造型、但是会有一种登高观看周边风景的路径体验。
王田田:在我们看来,登高是比较浪漫的一件事情。从设计的角度来说,既可以设计登高的过程,同时也可以设计登顶后的场景。这两部分一设计,建筑就呈现出来了。像这几个都是登高的体验,但是具体的呈现是各有不同的。
工作室设计已建成的五座“塔”@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山顶驿站Photo by 夏至
冥想守望塔Photo by 夏至
冥想守望塔的参考意向
06 没有来源的复制品
陆少波:在这个冥想塔的项目介绍中,你用参考图直接呈现了藤森照信等影响你设计的作品。
王田田:对,其实还不止。我是把几个重要的都放上去了。
陆少波:你不避讳这个。但我觉得有些设计师很避讳,他就怕别人知道他是参考了谁的作品。
王田田:我即使不放参考意向,别人也会说。那还不如自己放。
可能一眼看上去有点像藤森照信的高过庵,但是我的设计方法是跟他不一样的。藤森的茶室更写意更随性一些,他比我的造型能力强,有信手拈来的感觉,我需要视线、人的尺度来界定这个空间,才能产生我喜欢的造型。他的有机、具象,我的几何、有一定的抽象性。
陆少波:你这种坦诚我觉得其比较少的(笑)。有些设计师十分强调自己的东西多么原创,但别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东西参考的原型,甚至明显就是抄袭的,还不如参考的好。
王田田:承认受到的影响,才能更好地发现真正属于自己的部分。我发表这个房子的时候,我觉得吃亏的就是我把材料用得很像藤森照信的房子,其实我们这个塔的形体是没那么像的。如果把它变成一个白房子,可能就更不像了。
陆少波:当时没想做成白房子吗?
王田田: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最合适现场的材料而不是最有新意的材料。以土木头为主的材料跟农场的气质,包括给艺术家用的空间的气质更贴切。
我觉得每个设计必定都有来源,做的好的看不出来源,差一点的可能就很容易看出来他是从哪里学的,好的作品就是看不出来源的复制品。显然我目前还没有做到。
冥想守望塔图Photo by 夏至
冥想守望塔图草图©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有来源也正常。
王田田:对,所有的设计肯定是有来源的,好的设计,你感觉似曾相识,又觉得很独特。
最近实习生小伙伴在做我们以往作品的模型,刚好做了一个最早的冥想塔和现在最新的大帐篷(稻田塔亭)。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开始跟我的状态有点像,像一个宅男,做一个为少数人使用的空间。然后到大帐篷的时候,我们考虑的更多的是公共性。大帐篷的造型是比较松散的、自由的,冥想塔的造型则比较确定的,两者有差异。
陆少波:冥想塔更内向。
王田田:很内向,服务的也是内心的感觉。大帐篷为一个很热闹的使用场景服务。
陆少波:我跟你是反过来,我以前很喜欢公共空间的开放性,最近这几年越来越不喜欢了。可能和我现在的状态有关。我现在更喜欢内向冥想式的空间,我觉得外边的世界太糟糕了,我都不想跟外界有什么对话,甚至觉得对话毫无意义。
07 有趣 可爱 浪漫
陆少波:我发现你写的设计说明当中,经常会有出现有趣、童真、可爱、浪漫这样的词,这些对于你来讲是很重要的关键词吗?
王田田:对。
陆少波:其中哪一个关键词是最重要的?
王田田:有趣更重要。我记得本科刚毕业觉得“美”是最重要的,我第一份工作的其中一个老板说有趣比审美更重要,当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但后来觉得越来越有道理。
做设计或者做建筑的话,能把它做得有趣比做得美,可能更能体现我们的特长。
陆少波:我觉得很日本。我在日本读书的时候,有些老师的口头禅,就是你这个设计有趣,他会觉得是一种赞扬。另外听说像德国一类的国家,他们老师所谓的有趣是说你这个设计做得不好,不够扎实。有趣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一个标准,这个差异还是蛮有意思。
王田田:是的。在美院,你说你去实现“美”这件事,肯定做不过纯艺的,建筑毕竟有很多限制,也不像雕塑一样可以研究纯造型。
“美”是结果,但未必是一个很利于使用者的方式,但“有趣”,可以让使用者的体验变得丰富,有趣对使用者是有利的,建筑师也可以发挥出他的能力来。而且有趣也意味着过程的有趣,它是时间性的,不是一个结果。
陆少波:那就是建筑师能够发挥的部分。
王田田:可爱也挺重要的。我在上海的日本建筑师工作室实习过一段时间,老板就经常说“卡哇伊”。可能在妹岛之后,有一批日本建筑师会比较在意可爱这件事情。
陆少波:我看妹岛的访谈中,讲自己和同事推敲、讨论的时候就会用可爱来判断这个设计好不好。
王田田:对,我觉得可爱也是一个方向。可爱可以抵抗严肃,让人放松。但有趣比可爱重要,有趣更具有身体性。
陆少波:然后浪漫和有趣的关系呢?
王田田:浪漫,我觉得在园林里面,包括在一些诗歌里都存在。有趣是一个很日常的概念,你可以说游乐场是有趣的,浪漫有一些更诗意更安静的状态,有非日常的、想象的部分,有文化的习性在里面。
山顶驿站的剖面图©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另外我注意到,你画图的时候喜欢用纯色的,比如红色、蓝色。比如这个乡村住宅的图纸,要么是蓝色的线稿,要么蓝色的背景,好像蓝色出现的频率是非常高的,这是为什么呢?
王田田:我也说不太清楚,直觉的喜欢是肯定的。喜欢克莱因蓝的人应该不少,平面设计和服装设计上用的就挺多,可能建筑分析图上用的不多。
陆少波:因为蓝色在图纸上一般表示水,所以我下意识就不会是使用蓝色作为线稿。
王田田:我倒没这么想(笑)。
陆少波:所以你的灵感真的是很艺术家式的。而且你也不避讳参考,就是喜欢,你也觉得自己在某种层面上面有共鸣。
王田田:对,挺想做一个有特点的建筑师,有艺术倾向的建筑师。正统的建筑师不一定要追求个性,但我觉得我们在美院学建筑,还是希望能作品更有个性,更有趣。
乡村画室的平面、剖面和立面图©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陆少波:所以工作室的名称跳房子,和有趣也有关系吗?
王田田:跳房子最早是因为我们大学二年级的一个开放课程,我们一组七个人在杭州找不同的地方,在地上画上跳房子的格子,邀请路人来参与。有幼儿园、风景区、地下通道、名店街等,可以感受到不同的人群对这个游戏的参与程度的不同。
大部分地方,路人都很热情地参与到了游戏之中,即使在名店街那样高大上的地方,依然有人乐于参与,虽然人数没有其他地方多,动作没有其他地方放得开,但也能看到游戏能够激起人们有趣童真的那一面。
跳房子0 本科二年级课程作业
我们一直觉得建筑师造一个房子,也像在空间中画一个跳房子的格子,邀请人们的参与,以此激活人们最纯真有趣的那一面,而不是像监狱一样禁锢人们的行为。这是我们最初的想法,也是现在一直探索的。
跳房子的乌托邦2016-2020©跳房子建筑工作室,请横屏欣赏
■ 其他研究与书籍链接
当代建筑| 郦文曦
日本建筑 | 篠原一男1 便利店与当代性 | 篠原一男2 连结与分割 | 矶崎新 传统的解构 | 宫崎浩 细部与风景 | 日本园林 | 内藤广 | 斋藤裕
艺术 | 多木浩二 | 威双日本馆2020 | 石元泰博 | Hélène Binet
调查 | 原广司聚落研究 | 日本聚落1960-70s | 东京制造 | 军舰岛 | 九龙城寨
本文文字版权归风土研究室所有
图片均由跳房子工作室提供
Email:lsbarchi@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