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转瞬即逝的早春里我们做什么?这老人开始怕鸟。
他至少熟悉七种鸟。始于一个苍凉和饱满的a,一只土黄色、无动于衷的秃鹫;而猫头鹰安稳地坐着,把眼珠藏在白灵灵的雾霭中,和辅音m有同一种暧昧的姿势,它表示方位和方式,所以什么都不表示。
至于那个短促而身份可疑的u/w,那只踉跄的灰斑鹌鹑,由于从未学会斩钉截铁地说些什么,所以温暖的小胸脯前总是系着一把刀。
ba是一种形似凤凰的鸟,老人很清楚,任何灵魂与这种堂皇都格格不入,ba于是三缄其口,蹦跶到词语的末尾,成为冷眼旁观的限定词。
鸭是粗俗的,它的发音也粗俗,用法也粗俗,所以是难能可贵的。
最麻烦的是燕子和另一种莫名其妙的鸟。莫名奇妙鸟与燕子唯一的区别在于它的尾巴是泪形的,于是被指定表示混沌,成为燕子的反面。
图书馆里有许多位置是空着的,历来如此,但桌面上都放着五彩的书。窗外玉兰的树枝在石蓝色窗帘上颤了一下,那些书就变作鸟,扑棱棱地在老人面前夺窗而出,使他感到一阵微腥的清凉。这时他剧烈地颤抖,鸟的差异本来是细微的,而飞行取消了差异。于是语法被打乱,一个辅音被插入到多个元音之间,谁都无法再念诵它们。混沌翻起眼白,露出乏味的秩序,刀和刀影散了一地。玉兰树歇斯底里绽出象牙骨朵,底端微黄,是白日里冰凉的灯笼,一束圣洁的花杖。
有许多不同的书,一个年迈的人就只能合上自己的那本。
(--2009)
(“生命太短,话语太多”——埃及古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