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君王亿万寿，欢乐且无央——万寿圣节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缂丝万寿图恭记并颂一轴，此轴大体可分为三部分，上端云龙纹部分显非原有，当属后来装裱时所配。居中为缂丝万寿图，海水江牙之上饰以硕大的梅花一朵，梅花之上托一巨大的金寿字。梅花两侧，各饰升龙一条，前爪上举，承一祥云，其上各托一金万字，与梅花上的寿字正好组成“万万寿”。万寿图两侧钤有各式收藏印，计有清高宗的“乾隆御览之宝”等五玺，仁宗的“嘉庆御览之宝”等三玺，及逊帝的“宣统御览之宝”等三玺，可知曾为诸帝所赏玩。下端为万寿图恭记并颂，内云“皇上仁慈恺恻，远迈成周，兼之祖功宗德，齐于文武，其国祚绵远、圣寿无疆，与古今符者。臣谨以圣诞之辰，监工缕成万万寿文拜献彤庭之下。因作颂曰：鲛人冰茧，缕织尤神。云龙为辅，万寿自臻。寿既万万，国祚永遵。与天齐筭，世莫可伦。敬哉作颂，千古长春”，落款作“景祐二年春，户部侍郎、知枢密院事臣李咨谨识”。据此记并颂，缂丝万寿图为宋仁宗乾元节（生日）知枢密院事李咨所献。《钦定石渠宝笈三编》著录此轴即依万寿图记，并对李咨履历有所考证。万寿图“纵一尺一寸六分，横一尺一寸六分。缂丝双龙，向日葵中嵌万万寿三字”，尺寸单列，不及记颂，与记颂似非一体。又，查此轴图、记之间有明显的区隔，而缂丝之法无需在经线方向作隔断，可知图、记应非同时织造。以龙托举寿、万寿、万万寿（卍卍寿）等吉语文字，是明末以来宫中流行的装饰。此缂丝万寿图应是明末宫中之物，图后的记、颂当出自好事之人的添补。

明 缂丝万寿图恭记并颂及其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末宫中，每逢万寿圣节袍服等上例有相应的装饰。这类装饰最为常用的是吉语文字，如寿、万寿等，取意直接，简单明了。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有万历年间的无袖方领衣一件，其作对襟式，前襟左右各绣一升龙，前爪各承祥云，其上托一金寿字，再上又饰一金卍字；后襟左右各绣一升龙，双龙共承祥云，托一金寿字，其上左右各饰一金卍字，共同组成“卍卍寿”。此衣衬里腰侧并有题记，内有“万历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五”云云，而十一月十九日正为孝定李太后圣诞。据其题记及所饰纹样，可知乃李太后圣节时所穿用。巧合的是，此衣所绣的龙纹，其形态与缂丝万寿图上的龙纹绝似，特别是龙身蟠曲之状，几乎如出一辙。惟祥云之上，一者托以金“万”字，一者托以金“寿”字。类似的衣物，又见于定陵出土，且为数甚多。

明 刺绣“卍卍寿”龙纹无袖方领衣 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

应景的吉语文字又有万寿福喜、洪福齐天、圣寿无疆、圣寿齐天等。定陵所出缂丝八团龙袍7件，内即有缀万寿福喜、圣寿无疆、圣寿洪福齐天、万寿洪福齐天字补的各一件。此类吉语文字又见于同墓所出的女衣。

明 黄织金万寿无疆云纹缎缂丝“圣寿洪福齐天”八团龙补圆领夹龙袍局部 定陵博物馆藏

明 红地缂丝云龙纹“圣寿无疆”袍料及局部 国内私人藏

明 明黄地缂丝葫芦灯景云龙纹“洪福齐天吉庆万年”袍料 境外私人藏

除却吉语文字，应景的装饰还有鹿、鹤及仕女（仙人）等。鹿为瑞兽，鹤乃仙禽，且都寓有长生之意，用作寿诞的装饰自是得宜。而仕女（仙人）则突显出宫中的样范。此类实物仍可举定陵所出者为例。又，英国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所藏缂丝鹿鹤同春藏式袍，其装饰以鹿、鹤、寿字为主，而不及仕女（仙人），是艳而不俗的一例。

明 织金妆花鹿鹤同春群仙祝寿纹缎方领女夹衣、局部及线图 定陵博物馆藏

明 缂丝鹿鹤同春藏式袍 英国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藏

明清易代，明末宫中的岁时节俗或多或少地被承袭。顺治年间的袍服，或取用旧料，或当时新制，不少即装饰有万寿、万万寿等，可见明显的因袭痕迹。万寿圣节，帝后例有特用袍服，“按时令，昭文采”。康熙年间编纂的《苏州织造局志》卷七段疋开列上传特用袍服，内有“皇上三润色阔满装万寿袍一件，计五身，每身长四尺四寸，阔二尺八寸”，后以小字注云“前身五爪龙一，后身龙二尊，膝龙四尊，肩龙二尊，其肩龙头顶万字，前后龙头顶寿字”。此万寿袍即万寿圣节时皇帝所穿。同书所记上用袍服段疋中，又有芝仙祝寿满装袍一件、芝仙祝寿满装褂一件、三则仙鹤灵芝托圆金寿字装一疋、四则圆金篆寿字团龙装一疋、四则四五爪扁金篆寿字团龙装一疋等，亦当与万寿圣节有关。此类袍服，其实物多见于清宫旧藏。

清顺治 蓝色缂丝四团云龙纹褂料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 明黄色八团云龙寿字妆花缎女夹龙袍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 石青缎织金团龙寿字棉褂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袍褂均以局部挖梭工艺织出蓝龙穿金寿字八团，原为康熙年间孝庄文皇后的成套衣着，应即特用袍服中的万寿袍褂。

清 石青色缎绣福如东海金龙纹夹衮服及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胸背处的团龙四周用金线绣以“福如东海”四字，两肩处的团龙四周用金线绣以“寿比南山”四字，乃清圣祖寿诞庆典时所穿用。

清 黄色织金缎彩云金龙纹夹朝服及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通体织以寿字，云肩内四条金龙托举万字或卍字，头顶寿字，组成万万寿、卍卍寿，也是圣节时所用，或与前举衮服搭配穿着。

又，《国朝宫史》卷十八记皇太后大庆恭进诸物甚详，内云“谨按乾隆十六年辛未十一月二十五日，恭遇皇太后六十大庆，于年例恭进外，每日恭进寿礼九九，自二十一日起凡五日”，其后逐日开列所进之物。二十二日恭进诸物，内有“梭龙绛霭熏貂冠一顶、慈云结盖熏貂冠一顶、华海元珠海龙冠一顶，衮龙绣藻缂丝金龙貂袍成件，仙机云锦缂丝圑龙貂褂成件，福寿双臻古铜縀天马袍成件，万禩吉光红青縀天马褂成件，江山朝拱酱色縀银鼠袍成件，瑶圃群芳红青縀银鼠褂成件，云虬拥福绣黄縀金龙棉袍成件，团圞集庆绣红青八团金龙棉褂成件，富贵长春酱色縀棉袍成件，流虹华渚红青縀棉褂成件，瑞叶仙茎古铜縀棉袍成件，重轮焕彩红青縀棉褂成件，黄龙应瑞绣龙夹纱袍成件，八㝢隆平绣龙夹纱褂成件，花开四照古铜夹纱袍成件，芝云春绣红青夹纱褂成件，紫气东来酱色夹纱袍成件，九天霞彩红青夹纱褂成件以上冠服一九”，“事事如意面簪成分、梅英彩胜面簪成分、景福长绵面簪成分、日永琴书簪成对、日月升恒万寿簪成对、仁风普扇簪成对、万年吉庆边簪成对、方壶集瑞边花成对、瑶池清供边花成对以上簪饰一九”。清宫旧藏乾隆年间的明黄色彩云蝠团寿纹妆花缎女绵袍、黄色缂丝云蝠寿袷袍，为皇太后或皇后所穿用，通身以团寿与云蝠作为装饰，百福百寿，正可为“福寿双臻”作一生动的注脚。

清乾隆 明黄色彩云蝠团寿纹妆花缎女绵袍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时值岁末，家父，号主本人，内子母亲、外公的生日均在此间，且相隔不过数日。职此之由，谨将旧文稍加删略，发于此公众号上以为庆祝、纪念。

撰文｜乐浪公  审稿｜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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