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评《德州电锯杀人狂》：对恶魔的同情
BY Jason Zinoman
德州。电锯。屠杀。各个词汇都令人生畏，但是合在一起，是鲜活的诗歌，由一部廉价肮脏的恐怖片引出的难忘的魔咒。1974年，“德州电锯杀人狂”的广告出现在全国大街小巷的时候，恐惧的词典自此改变。这部电影讲述了家族食人的魔咒，由一位和平主义者执导，《深喉》的公司发行。
本周六（2017.8.26），托比·霍珀去世，享年74岁。他参与剧本编写，在德州中部执导了这部影片。一个月前，乔治·A·罗梅罗去世。两人是同辈人，从小爱读EC漫画（EC comics）和《影届知名怪物》（ Famous Monsters of Filmland）——这些都是70年代革新类型电影的爱好者的必修教材。就像很多有抱负的艺术家一样，霍珀也看过1968年独立电影《活死人之夜》。罗梅罗启发了霍珀，让他知道一些朋友用远小于好莱坞开支的经费，就能将一部血浆片，变成名声远播的大作。
《活死人》和《电锯》都受到道德上的批评，有评论将其暴力与色情相连（《哈泼杂志》Harper’s Magazine称后者“卑鄙的琐细垃圾”）。他们也收获数十年来影迷的喜爱。就如罗梅罗先生为蹒跚的僵尸注入生命，霍珀先生塑造了美国现代恐怖片中首位面具连环杀手。《电锯》似乎预示了4年后《万圣节》掀起的斩杀片热潮；人皮脸（2015年去世的巨汉贡纳·汉森饰演）凶猛而张扬地追杀猎物，他手持锤子，挂上肉钩子，当然还挥舞着电锯。《活死人》鼓舞了一代恐怖大师，而《电锯》则最为骇人。
2015年离世的韦斯·克雷文说这部电影十分紧张，就像是鼻烟片（snuff film，虐杀片）一般。约翰·沃特斯和约翰·兰迪斯都提名《电锯》为他们看过的最为恐怖的电影。雷德利·斯科特在拍摄《异形》前看了一遍《电锯》，以帮助他塑造影片中的恐怖氛围。罗梅罗先生说《电锯》刚上映的时候，他实际回避这部电影，因为感觉太俗气了，这就像王子（Prince）觉得你的音乐暗示性太强了。
《电锯》的大名，掩盖了它的伟大之处。让其出众的，不是其粗暴和残忍，而是其惊人的现实的美学。它的特色包含邪恶与同情心，最佳的镜头啧混合了美和恶毒。这部电影很好地证明了，作为剥削工具的电影，也能成为超凡的艺术。
与其他剥削电影营销风格不同，片名很有欺骗性。根据恐怖片的标准，这部电影没有屠杀。只挂了五个人，比续集和重拍少很多。霍珀先生更依赖悬疑，而不是血腥，上演了不流一滴血的杀戮。比如，他没有表现女人后背被钩子挂住，而是展示了她脚下的水桶，让观众联想这个容器有什么可怕的目的。
一般而言，如果恐怖电影想让观众认真看待，一般会诉诸政治。而《电锯》一般有种素食主义的解释，也可惜看做对当下环境的隐喻：它聚焦于焦躁的红州（共和党州）家庭成员，他们在屠宰场的工作因为技术革新（空气枪）而显得过时，他们袭击不屑的外人。如果你想要谈谈对白人工人阶级的怨恨主题，也不难发现。
但是霍珀先生拍了一部亲密的电影，似乎更为个人化，而非意识形态。电影最后一幕基本上是一个场景，拍摄一个严重失调的家庭的晚餐，两个争吵不休的兄弟争取家长的认可。“这种家庭晚饭总会出大问题。”霍珀先生在接受我的采访中表示，回忆起他8岁的时候，父母总是争吵不休，最后离婚，“我成长时看到过一些怪异而错误的事情。”
霍珀先生没有美化凶手的罪恶，但是镜头停在人皮脸面具后露出的眼睛时，可以看到恐惧。他是个口齿不清的弱智，被自己讨厌的兄弟欺负，被迫做晚饭。他们的口味可能并不正统，但是谁知道在屠宰场工作多年，对口味会造成什么影响呢？霍珀先生在策划时，和合作编剧金·亨克尔观看了《科学怪人》，而他们的电影就如同1931年这部经典的环球恐怖片一样，对怪物投以几分同情。
他们当然比年轻的受害者要更有吸引力。（坐轮椅的富兰克林是寻常恐怖片角色的极端例子，他这个角色故意惹人讨厌，看到他挂了观众还会默默欢呼。）霍珀先生将电影说成喜剧，困扰诸多观众，但是从杀手争吵的时候，就如同傻子一样，有种平淡家族喜剧的那种幽默感。这种敏感的幽默感在续集中更为明显，变成了幽默的闹剧，也让期待续集如同前作一般恐怖的影迷很失望。
所有伟大的恐怖片，看第二次总会损失以点东西。当你看到异形破胸而出（《异形》），知晓了诺曼·贝茨母亲的秘密（《惊魂记》），这种类型片中一种必要的乐趣就随之而去。第一次观看《德州电锯杀人狂》有种奇妙的肾上腺素刺激，但也是少有的反复观看，感觉会更好的恐怖片。
失去了惊喜，而注意到了新的细节：哥特式的色彩组合，受害者接近凶手房子时，那个不详的追踪镜头。史蒂夫·斯皮尔伯格在《1941》片场遇到《电锯》的摄影师丹尼尔·珀尔时，停下了拍摄，询问这个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霍珀先生，就这般多次将德州广阔的青空，变成了恐怖的背景。
《电锯》最为精华的最后一幕中，风景的颜色发生了变化，瞬间变成了热黄色；这一突兀的转变，更像是梦境，而不是现实的黄昏。噩梦最后，人皮脸挥舞着轰鸣的电锯，高高举起，旋转着，这一场死亡之舞优雅的动作，是电影结尾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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